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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二章

经年

微弱的阳光透过窗柩,斜斜地洒落在室内的地面上。

粉色的帐帘微掩着榻上人的身影,此时室内极其安静。

“小姐!天光大亮了,该起身啦!”堇知端着铜盆,跨进了厢房内。

帐帘被掀开,刺眼的光线迎面照来,楚嫣这才睁开惺忪的睡眼,整个人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。

此刻,她的面色极红,那白嫩的脸颊像抹了一层厚厚的胭脂似的,仿佛比黄昏时刻的晚霞还要绚烂。

“小姐,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?”堇知将巾帕递给楚嫣,疑惑的问了句。

楚嫣抬手抚了抚脸颊,那滚烫的触感让她想起了不久前她做的一个梦。

恍然间,梦中的旖旎画面又萦入她脑海中。

男人清俊的面容依旧清晰闪现在眼前,那细密滚烫的吻似乎还留有余温。唇舌交缠,呼吸交错的场景让她的脸不由一红,她垂下头,脸颊又控制不住地烧了起来。

楚嫣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,她为何会做这样的梦?一想到梦中的一幕幕,她的胸腔内便不断撞动,那怦怦的声响,似乎越来越快。她心中激起的悸动,也越来越剧烈。

“小姐该不会是做了春梦吧?”堇知眨了眨眼睛,开始打趣起来。

闻言后,楚嫣的脸红得更厉害了,她的耳根连同脖颈都开始烧了起来。

“堇知!”楚嫣羞涩的嗔道。

一时间,整个房间笑声融融。

一番洗漱后,楚嫣坐在木桌旁开始用早膳。这时,她才恍然想起昨晚的事。

“堇知,昨晚我是怎么回来的?”

堇知掩着嘴,轻笑着,“是时大人抱你回来的!小姐你不知道你昨晚醉得有多厉害?时大人将你送回来时,你抱着他的腰,死活都不肯撒手。”

回想起昨晚的场景,堇知嘴边的笑如何也掩不住。

这话一出,楚嫣的头埋得更低了,她巴不得刨个坑,将自己埋进去。

见此,堇知不禁勾了勾唇角,她又出声道:“小姐你放心,昨晚时大人送你回来的时候,只有我在场,旁人都没瞧见。”

须臾,楚嫣才抬起头。金黄色的阳光斜斜地落在她身上,那淡淡的光芒笼罩在她周身,衬得她的眉眼,越发柔和安然。

转眼间,她身上的稚嫩气息逐渐散去,取而代之的是,成熟柔美的气质。

此时楚嫣的模样,就像池中绽放开来的白莲。初露荷尖的时期早已远去,现下正是她最绚烂耀眼的时候。

看着面前的楚嫣,堇知觉得,如今的她和以往相比,截然不同,是她自己都察觉不出的不同。

堇知提着食盒走出房门前,柔声叮嘱了句。

“小姐,大少爷等会便要去知县府了,你若是要随他一同前往的话,别忘了时间。”

经堇知提醒,楚嫣这才想起昨日她赖着楚译,说要去霖城知县府转转的事。

“嗯嗯,不会忘的。”楚嫣及时应道。

窗外天色愈加明媚了,熹微的晨光散去,昭示着现下已近辰时。

楚嫣坐在梳妆台旁,来回摩挲着手中的桃木梳。她垂着眸子,眼中噙着一抹浅显的笑意,那是一抹她自己都不曾发觉的笑意。

其实昨日从春庭居回来后,她便将时纪送给她的锦盒打开了。未打开锦盒前,她也猜测过盒中之物会是什么。令她意想不到的是,时纪竟然送了一把木梳给她。

这把木梳远不同于霖州市面上的木梳,霖州现下正流行的木梳,梳身很宽,梳齿也比较密。而时纪送给她的这把木梳,梳身短小,梳齿均匀,精巧别致,似乎是精心雕刻打磨过的。

凝着手中的木梳,楚嫣眉眼间漾起了淡淡的柔情,只属于那人的柔情。

一想到那个优雅入画的男子,一种触及心弦的悸动又恍入楚嫣心中。昨晚那个无比真实的梦又浮现在她眼前,她抚了抚发烫的脸颊,将木梳放回锦盒后,便跨出了房间。

此时虽为清晨,街市上却热闹无比。

霖城知县府离楚宅不远,楚译平日都是步行过去的。今日楚嫣要和他同行,他便晚了一个时辰出发。

行至十里长街时,周边的嘈杂声渐渐多了起来。

楚译穿着一身墨色窄袖锦袍,那轻薄的袖口处绣着一圈精致的边纹。他的腰间束着朱红白玉腰带,一块白色的玉佩垂在他腰间,随着他脚下的步子,来回轻晃。他发顶的无暇玉冠将他的乌发一丝不苟的束起,他剑挺的眉毛下,一双眼睛漆黑深邃,一双薄唇微抿,将他身上的凛然之气勾勒得淋漓尽致。

凝视着身侧的男人许久,楚嫣的嘴角忽地噙起一丝笑意。她出声打趣道:“大哥,你何时给我找个大嫂啊?你在京城当差那么多年,没遇见过一个钟意的女子么?”

话音甫落,楚译的耳根微微一热,他抬手,以拳抵唇,轻咳了声,“阿嫣莫要打趣。”

闻声后,楚嫣脸上的笑意愈浓了,她扯着楚译的袖子,硬是要追问到底。“大哥,你告诉我嘛,你有没有钟意的女子?”

语落,不远处的人群中传来阵阵惊恐的尖叫声。紧接着,马儿的嘶叫声随之响起。

一时间,十里长街乱成一团。

听见人群中的议论声,楚译才知晓发生了什么。原来是一匹白马挣脱了缰绳,正在街市上乱窜。

楚译连忙将身侧的楚嫣护在怀中,退至道路一侧。

人群及时散开,在街中心让出一条宽道,方便白马驰行。

远处。

时静柔和新竹并肩而行。

“小姐,夫人的身子真的无碍,当初在京城时,夫人的风寒就好了,你不用担心。”

新竹将时静柔手中的药包接了过来,柔声劝慰着。

一想到温锦春掩唇连连轻咳的样子,时静柔心下的不安还是不能散去。

突然间,剧烈的马啼声响彻耳际,一道乱窜的白色物影迎面撞来。

时静柔和新竹被那长鸣的尖叫声吓住,整个身子都僵在了原地。

顷刻间,一抹黑色的身影凭空跃起,精准无误的落在马背之上。

半空之中,男子握住缰绳挽起和落下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如。

那黑色的缰绳在空中盘旋了几下,便及时而落,牢牢地套住了白马的脖子。

霎时,白马仰天长啸,乱窜的身影被人稳稳控制住。

料想中被白马撞倒的疼痛并未来临,时静柔屏住呼吸,朝前方探去。

她抬起头时,正对上马背上男子的目光。

是楚译!

四目相对时,仿佛隔绝了千年之久。

这一幕的相逢,虽是在不经意之间发生,但对于楚译来说,却是苦候多时的心愿。

他第一次见她时,他正当年少,而她却还是个稚嫩的女孩。

他第二次见她时,她站在时纪身后,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。

他最后一次见她时,他已身居官位,而她也已为人妻。

未遇见她之前,他从不相信一见钟情这回事。可自打与她相遇后,他才知当初的自己错得有多彻底。

时静柔与林朗定亲之日,正是楚译金榜题名之时。

那些年,他一直将自己对时静柔的爱意隐藏在心底,他想等自己功成名就之时再向她表明心意。可时间终究不会等人,待他回身之际,等来的却是时静柔要和林朗成亲的消息。

世人都说时事的发展永远也赶不上光阴的速度。年少之时,楚译也曾以为,只要自己再努力些,就能赶上时间的速度。可经历过一切后,他才知道,当初的自己有多可笑。

时静柔的丈夫,不仅是礼部侍郎林至闲的长子,他还是京城南阳侯李甚的长孙。

李甚膝下无子,只有林至闲一个养子。有南阳侯的帮衬,林至闲的仕途之路可谓是顺风顺水。他在京城当职不过几年,便晋升为正三品礼部侍郎。多年之后,他便改姓自立门户,如今在京城中也算是有名的官宦之家。林至闲虽已改姓,但京城中的人还是习惯性称他为南阳侯府李家之人。

南阳侯府在京城是出了名的权贵之家。肃毅侯时迁当年应下时静柔与林朗的亲事,不仅是因为他与林至闲是多年好友的关系,更是看在南阳侯李甚的面子上。

十里长街又恢复了以往的喧嚣,街市上依旧人来人往,摊贩也一如往常般吆喝着。

楚译及时翻身下马,将白马拉到路旁。

待他转身时,时静柔还站在原地,怔怔地望着他。

“林夫人,你可还好?”楚译柔声问道。

此时的楚译,一身墨色锦袍,长身玉立,清俊出尘。他的眼中毫无半点疏离,也未有丝毫亲近的意味,只是向她透来淡淡的目光。

“无碍,多谢楚大人。”时静柔福了福身,随之应声道。

时静柔来霖州已多时,平日与时纪交谈间,她也知道了不少和霖州有关的事。如今的霖城知县是楚译,她自然也十分清楚。

“静柔姐姐!”楚嫣从街心跑了过来,她拉住时静柔的手,来回察看着她身上各处,生怕她伤着了哪。

“还好大哥出手及时,方才知道被撞的那人是你,我也被吓得不轻。”

一想到不久前的一幕,楚嫣仍旧有些后怕。

时静柔回握住楚嫣的手,柔声应道:“阿嫣别怕,我无碍,没伤着哪。”

楚译的目光一直落在时静柔身上,不曾移开一瞬。他心中因与她重逢而漾起的悸动,只有他自己知晓。

经年之后,早已物是人非。而他却依旧徘徊在原地,从未离去,也绝不会离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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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二章 经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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